鸵鸟蛋

【殊凰】青冥(三)

【写在前面:中间用了首云南民歌小河淌水,呃...其实是1947年才作曲的,如果觉得跳戏....就跳过吧】








林殊做了个梦,他梦见两年前的上元夜,自己和霓凰一起在檐下挂花灯。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霓凰了,以致于近些时她的面容在脑海里竟有些模糊。可这一次,梦中的霓凰是那样清晰,一颦一笑都仿佛就在眼前。她平日里不爱施粉黛,又常常跟着自己舞枪弄剑而练得满头大汗,但在林殊的眼里却怎样都是天底下最美的那一个。此刻霓凰正扶着一盏粉色的金鱼灯看着自己笑,一时间灯火透过灯罩仿佛给她姣好的面容上薄薄地施了一层胭脂,灿若桃花,实在是好看得紧。

“林殊哥哥,好看么?”

“嗯,好看。”

霓凰笑得那么明亮,林殊的眼里竟有被灼伤的刺痛。

“林殊哥哥,霓凰有些累了,你像小时候那样背我一次可好?”

林殊有些讶异,虽然二人青梅竹马,自幼玩在一起不分彼此,但太皇太后为二人指婚后,霓凰反倒是对他记起了男女大防,再不轻易牵手呢喃。此刻突然要他背,林殊竟有些反应不及,呆愣在那儿了。

“林殊哥哥?林殊哥哥?”霓凰还在站在那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好,你上来!”林殊回过神来,转身背对霓凰蹲下。小凰儿肯要他背,哪怕是背一辈子,他也愿意!

霓凰跳到他背后,双臂圈紧在他的脖子上。林殊两手穿过她的膝盖,稳稳地站起来,颠了颠他的小姑娘:“小凰儿不怕羞,这么大了还要人背。”

“林殊哥哥才不怕羞,做梦都想着背媳妇儿!”霓凰在他耳边叽叽咯咯笑着,不甘示弱地回嘴道。带着淡淡梅花香的气息轻轻地扫在林殊裸露的脖颈上,激起他浑身几不可查的微微颤栗。

“别闹,抓紧了别撒手啊,掉下去我可不管你。”林殊有些赧然,只能背着霓凰埋头向前走。他确实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回忆,但如果这是梦,他宁愿自己永远不醒,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林殊哥哥,我唱首歌给你听吧?”霓凰在自己背上也不安分,两只脚前后的晃着,就像小时候背她时一样。

“好啊,小凰儿要唱什么歌?”

“嗯,唱首我们云南的山歌。”

“讲什么的?”

“你听了就知道啦。”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哥啊哥啊哥啊

山下小河淌水

清悠悠

哎,月亮出来照半坡照半坡,

望见月亮想起我阿哥,

一阵清风吹上坡吹上坡,

哥啊哥啊哥啊

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此时皓月当空,霓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山谷里吹来,又乘着清风飞向了远方,可她不住晃动的双腿渐渐不动了,环着自己脖颈的双手也不知道何时已经放开了。林殊只觉得背上的身躯越来越冷,但背后与霓凰紧挨的衣衫却变得湿滑灼热。鼻中又闻到那日日萦绕在自己呼吸间,至死方休的铁腥。

“霓…凰…霓凰…”——不敢回头,声音都在颤抖。

“霓凰…霓凰!”林殊只能一声声地唤她的名字,一步步地向前走——他知道这是一场噩梦,但他怕醒来了梦境就变成现实,所以他不敢停,因为不敢醒。

林殊的眼前一阵花白银星,仿佛又听到刀枪剑戟相互碰撞的声音和将士们冲杀搏斗的呐喊。倏忽间,背上的霓凰已不知去向,他却带着一身不知是谁留下的斑斑血迹重新回到了梅岭。可这一次他只是一缕浮在半空中的游魂,使不得劲、说不出话,只能一遍遍眼睁睁看着同袍们被大肆屠杀。

“不能让聂大哥过去,不能让聂大哥过去!”——一次次梦回百转中无力回天的绝望复又像有毒的藤蔓爬满他全身,只好在这修罗场中仓皇地四处寻找那个披着赤焰帅甲的少年,告诉他后面发生的一切——即便这是梦,哪怕多救一个人!哪怕能多救一个人!

等他终于在崖边找到那熟悉的身影,却赶不及阻止谢玉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将那杆日日夜夜在他体内绞动的长枪刺破少年的铠甲,插入他的腹中。

饶是这场景早就在梦里复演千遍,林殊此刻浮在半空中亲眼看着它发生,仍是感到一股要将胸膛撕开的恐惧。

可这恐惧真正将他撕碎却是在他看到地面上的少年被刺中后仰面向天的脸——不是林殊!

披甲拼杀的不是他!浴血搏斗的不是他!被长枪贯穿前后、欲长啸而无声的也不是他!

那是他视若珍宝的姑娘,是他想要一直照顾着、宠爱着,一生都背负着她甜蜜的重量携手同行的小凰儿!

林殊曾觉得霓凰的眼中藏着亿万星辰,燃烧着勃勃生机和脉脉爱意,仿佛永生不灭。那是黑暗中牵引着自己的唯一的光。可如今他却眼到着霓凰穿着自己的铠甲、提着自己的长剑、走向自己的结局——硝烟与血污沾染的面容再不复往日的朗朗笑意,双眸里璀璨的星光也逐渐黯淡以至完全熄灭,只余一场万籁俱寂的空蒙。

“霓凰!!”——林殊已是目眦尽裂,终于嘶吼出声,天际一声炸雷将他的身体连同梦境一起撕碎。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猛然从榻上坐直起身,涔涔冷汗浸透衣衫,声声急喘气粗如吼,却始终不敢睁开双眼。

“少帅?少帅!”——脑海里还有金戈铁马的嘈杂,但黎纲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耳中。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这是玩世不恭的语调中依旧难掩焦急的蔺晨。

林殊终于缓缓地睁开眼——依旧是水烟氤氲的琅琊山:并没有温暖祥和的林府,也没有被烈焰焚焦的梅岭,没有形如恶鬼的谢玉,也没有霓凰。

“我要去云南。”林殊听见陌生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是了,拔毒之后他不只是面目全非,更是从头到尾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什么?你说什么?这小子是还没醒在说梦话么?”蔺晨停下翻检林殊眼皮的手,不可置信地回身问榻旁候着的其他人。

 

“我说,我要去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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