鸵鸟蛋

【殊凰】青冥(八)

(八)


 
 
 

 


 
 
 

“悬镜司夏冬奏请霓凰郡主准许下官随军出征青冥!”夏冬一抖官袍下摆,抱拳伏地向霓凰请命道。


 
 
 

“哼,悬镜司的夏冬大人竟要随我穆家军出战么?”霓凰还未答话,先出声的却是勾月营主将崔梓炎,他满面嘲讽地道:“怎么,万民之言犹不可信,夏大人是要亲自跟上战场确认我们没有怠战才能回金陵复命吗?只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南楚的士兵可不认您这个五品掌镜使。夏冬大人要是少了根头发,我们元帅来日回朝述职怕是不好跟夏江大人交代!”


 
 
 

“梓炎你闭嘴!”劲弓营主将唐鋆喝道:“郡主还没说话,哪容你多嘴!当日穆帅还在的时候你也敢如此僭越么?!”另有管烈飞与辜扬皓二人只低头沉吟,并不阻止崔梓炎,也不附和唐鋆。


 
 
 

夏冬只见这穆军麾下四员大将脸上表情各有不同,再抬眼看到霓凰,她望着别处,却并不出声。夏冬只觉心下一沉,低声道:“霓凰,你也不信我夏冬的为人么?”


 
 
 

或许是被夏冬一声“霓凰”触动——那是少时常被人唤的名字,如今父亲战死,这世上怕是再少有亲朋能如此唤她。霓凰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夏冬,她只盯住夏冬的双眼,被看的人若是一个不慎,就要引得她眸中盛着的燎原星火将自己的心志烧尽成灰。可夏冬没有丝毫畏惧地迎面回视过去:大梁的天下岌岌可危,这是她殚精竭虑守护的天下,这也是她的夫君聂锋粉身碎骨守护的天下!她只求一个机会:一个为大梁最后一道防线增加哪怕一丝力量的机会;一个不用思虑制衡、尔虞我诈,只需拿起宝剑跨上战马,痛痛快快厮杀一场即可为国效忠的机会!


 
 
 

霓凰终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夏冬却不知她心中到底决断如何,有些焦急地追问道:“你真的不再相信我了么?”


 
 
 

霓凰只淡淡一笑,俯身扶她道:“若你是悬镜司掌镜使夏冬,我自然不信。但若你只是我认识的夏冬姐姐,我认识的…聂夫人,我又怎会不信你呢?”


 
 
 

夏冬一听此言,心中巨震。她知霓凰一向心胸开阔,但未想前尘往事种种并未去远、如今军政两务纷繁复杂,她竟然仍能毫无积怨抛却成见只相信自己胸中一颗本心,仍能坦然在刚刚收服的属下面前叫自己一声夏冬姐姐!夏冬心中顿时热血翻涌,只见她在房中众人的睽睽注视之下脱下官帽,解下腰间悬镜司令牌,褪下官袍折好放至一边,肃然诚恳道:“夏冬只求以布衣之身入得军中作一寻常走卒上阵杀敌,效命于郡主麾下!”


 
 
 

 


 
 
 

“可我却仍是信不过她。”答话的却是一直未曾出声的辜扬皓辜将军。他并不看夏冬,只慨然目视霓凰道:“咱们行伍之人上阵杀敌,右手握着刀剑,左手提着自己的脑袋。袍泽之情最是深厚,辜某便是将这左手所提之物交给我军中任何一位弟兄照拂也从无疑虑之心。但夏大人嘛,嘿嘿,枉自辜某纵横疆场二十余载,倒还没练出这么大的胆子,敢将这项上一颗好头交到夏江高徒的手中。夏冬大人回京之后自可将辜某此话一字不漏地转给你家的师傅听,辜某也是问心无愧的。”


 
 
 

“辜将军的疑虑霓凰明白。”霓凰仍旧扶起夏冬,淡淡地道:“但霓凰自小与夏冬大人相熟,身上的功夫有一半是夏冬姐姐所教,按这话理,我也算是夏江的徒孙了。”


 
 
 

“末将不敢!”辜扬皓抱拳跪道。


 
 
 

“没什么敢不敢的,”霓凰只挥挥手,“这本就是事实,我只不过是说出来了罢了。”她又转身单手将辜扬皓托起,“霓凰信得过夏冬姐姐、聂夫人的为人,她与我军中每一个将士一样,也有一颗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我不用你们人人信她,你们只用相信我,就够了。”


 
 
 

听罢此言,四将均知霓凰已经做出了决断。他们虽然性格不同,胸中丘壑相异,但都是纵横疆场十余年的老将,其心也均只盼大梁得胜。纵使胸中仍有话讲,但此大战在即,主帅新上,若她这第一个命令就被众将质疑,无疑会大大动摇军心,于是都不再说话。


 
 
 

夏冬见霓凰不顾众将劝说,坚持为她争得上阵杀敌的机会,眼中一阵潮热,于是毅然请命道:“便请哪位将军赐我一套麾下士兵寻常兵服,夏冬自当奋勇冲杀,不辱穆家军使命。”


 
 
 

“诶,夏冬姐姐不忙,霓凰坚持留下姐姐却是正有别的事要借助姐姐悬镜司中练就的鬼魅手段。”霓凰阻止夏冬道。


 
 
 

“刀山火海但凭郡主吩咐。”


 
 
 

“呵,刀山倒不必,火海么,就要看夏冬姐姐的本事了。”霓凰负手道。“夏冬姐姐稍后拿我手谕去疾电、厉风二营选二十个入得你眼的战士,再去马厩挑二十匹良驹,去军需领你认为合适数量的火油。我还会给你配一名熟悉地形的向导,你们今夜就出发,走小路翻山绕过青冥,务必在明日子时之前到达南楚大军后方押运粮草之处。”


 
 
 

“你要烧他们粮草?这样他日大理若陷围城之中,南楚断了供给便可多捱几日?”夏冬问。


 
 
 

“呵,那也得你烧得了他们的粮草再说!”崔梓炎出言讥讽道,满脸的鄙夷不屑。


 
 
 

“崔将军!”霓凰第一次出声喝止他,但也并不多说,转头对夏冬继续道:“烧不掉的,不是我不信夏冬姐姐办事的手段,只是南楚为此一战筹谋两年有余,早料到若有围城一日,我军定会打他们粮草的主意,故而他们更不会在粮草这一环上有所懈怠而毁了全军大计。我让姐姐带火油前去是另有他用。南楚驻地后方具是茫茫草甸,你只需在两天后,也就是正月十九辰时二刻日出之前,在他们押运粮草的更后方燃起一道火墙。南楚此次为保军粮无虞,将前线到后方的纵深拉的很长,我们烧不掉他们的粮草,但让前方的将领‘误以为’我们烧掉了还是做得到的。只要在开战之前多唬得他们自乱阵脚一刻,我军就多一分获胜的把握。此事成与不成全在一个秘字,宁可做不成这任务也万万不能让敌军察觉到我方异动。所以夏冬姐姐,你们此番前去定要小心又小心,点火之前绝不能让南楚察觉分毫;点火之后他们后方必然大乱,届时你们找准空当原路返回即可,万不可与敌军硬拼。”


 
 
 

夏冬双目泛光,心道霓凰此计果真沉着而又奇谋,只是心下稍一计算旋即不定道:“正月十九…穆王爷头七未过…竟是…?”


 
 
 

“便正是要借父王头七未过打他个措手不及!”霓凰目露凶狠,“南楚必定以为我们要居丧七天,此时出击定能攻其不备此其一;他们就屯聚在青冥关外五十里处定是等着直接攻城的一日,而我军新丧主帅却敢走出关外主动出战不符常理此其二;父王殒命不足七日,我不要他魂归故里却见他一生爱护的子民众正被围在关内做那砧上的鱼肉,只待刀俎加身此其三!”


 
 
 

夏冬心下虽同样激愤但仍是忍不住再追问一句:“真的不等援军了么?拥关守城不是更保险一些?”


 
 
 

霓凰只睥睨冷笑道:“夏冬姐姐自金陵而来,奉的什么旨意,领的什么任务自是比我更清楚。你告诉霓凰,可曾见过陛下稍有驰援之意?即算是他在你离开金陵之后下令中央军或是黔州驻军拔营南下,你看这岌岌可危的大理城等不等得到援军到来?南境这数十万民众的性命系于此念究竟是保险还是不保险?”


 
 
 

夏冬半晌无言以对,再看周围四将表情,鄙夷有之、悲愤有之,却都默然无言。于是朗声答道:“夏冬知道了,定然不辱郡主使命!”


 
 
 

 


 
 
 

霓凰见夏冬眼中迷惘褪尽已趋清明,于是放缓语气道:“常言道‘同袍兄弟’,你我经此一役后若都所幸未死,便是这世上独一对的‘同袍姐妹’。还望夏冬姐姐摒弃前嫌,全力助我取胜。”


 
 
 

夏冬只觉喉间哽咽,再无多一字可叙说。


 
 
 

霓凰将自己的披风解下递给夏冬,然后又吩咐身后亲兵:“去叫穆忠拿两套我的常服来给夏冬大人换上。”她环顾一圈穆家议事大厅的各样摆放陈设,目光落在分列自己身边两侧的四员大将身上,再回头向着夏冬说道:“走吧,你去疾电、厉风二营选人,我们也该去军中做最后的整顿,以待出征了。”


 
 
 

随即推开厅门,却见院中站着一个小小少年,抱着一把快要比他身高还长宝剑。


 
 
 

 


 
 
 

“姐姐,青儿来送你和各位叔叔出征。”


 
 
 

“…好…青儿乖…”


 
 
 

“姐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嗯,姐姐答应青儿一定会平安回来。”


 
 
 

“青儿在火云寺和父亲一起,一直等着姐姐和各位将军凯旋。”


 
 
 

“好…好…”


 
 
 

 


 
 
 

夏冬只觉泪水迷蒙了自己的眼睛,她见穆青努力将那把对他来说明显过长过重的青剑举起来递给霓凰道:“姐姐,你的剑。”


 
 
 

可霓凰却并不伸手去接,只垂下眼看着那通体墨黑的剑鞘不言不语。


 
 
 

夏冬早在霓凰与管将军比武时就认出这把剑,乃林殊十五岁第一次出征在大渝军中所缴,一直藏着没有舍得用,却是在太皇太后给他和霓凰指婚的时候与一匹西域觅得的汗血宝马一道作了聘礼送给霓凰。她当日还笑小殊好不荒唐,哪有聘礼送把剑的,无论多么名贵都不吉利。


 
 
 

可夏冬也记得那日霓凰站在一棵参天的银杏树下,满地都是金色的落叶映得一袭红衣胜火的她好不明艳。霓凰抱着剑爱不释手道:“什么吉不吉利,我就喜欢。”而站在她旁边的锦衣少年只痴痴地看着她,笑得比中天的太阳更加明亮。


 
 
 

是怎样的岁月将当年那个明媚无忧的少女变作了今天这个低眸沉吟的南境女帅?夏冬心下似是不解,但却又有最真实的答案。她仿佛听见霓凰最轻最轻的一声叹息,之后便柔声对穆青说:“将这把剑收到库房去吧,姐姐以后不会再用了。”


 
 
 

穆青大大的眼中只渐渐蓄满了泪水,看着姐姐半晌道:“那匹小红马姐姐也不要了么?”


 
 
 

 


 
 
 

霓凰只摸了摸穆青的脑袋,轻声道:“不要了。”


 
 
 

 


 
 
 

 


 
 
 

 


 
 
 

 


 
 
 

贞平二十五年正月二十,川地边境的一家小小客栈内,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却像稚童一般在楼梯上跑跳飞奔。只见他匆匆推开楼上唯一一间客房的门,高声喊着:“赢了!赢了!少帅,我们赢了!”


 
 
 

“什么?你说什么?谁,谁赢了?”出声的人似有不足之症,声音虚弱但仍是急切仓皇。


 
 
 

“我们赢了!穆家军赢了!霓凰郡主率领的穆家军赢了!!!”


 
 
 



 
 
 



 
 
 

【工作有点忙,技能冷却时间会长一点~】


 

【话说封剑…不是断情啊亲…而是这剑和马在有心人的眼中太扎眼,夏冬能认出来保不齐别人也能认出来还说出渊源。霓凰现在当了南境首领,再不只是藏在父亲羽翼下只用想着自己情爱的小女孩,为保旁人不被自己的过去带累不得不割舍过去绝口不提。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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